――谨献给我的同仁以及关心和支持我们的人
数日前，接市律协的信息通知，于九月十八日下午，参加了庆祝律师制度恢复三十周年暨颁奖大会。红星剧院舞台灯光的柔和明亮，领导们的赞誉鼓励，主持人的闪亮风采，合唱团的和谐美乐，舞蹈家的精湛表演，还有那鼓舞人心的颁奖，都使我们从中可以看到了三十年来律师走过的艰辛路程，看到了今天律师事业的蒸蒸日上……
会上，遇见了阔别已久的一些老领导、老同事，甚是高兴、开心、激动和兴奋，多少也带有一点儿感慨，真是：三十年了，弹指一挥间。老主任，也是杭州市律师制度恢复的第一个律师事务所的主任――袁显明律师，带来的一张老照片更唤起了我对往事的萦萦回忆和丝丝遐想……
这一张黑白照片就可以知道它拍摄的日期是在八十年代初期，尽管当时已经有了彩色照片，但在一般人的家庭就是在当时的司法局范围内，无论是个人或者公家，还不曾看见过谁拥有一部彩色相机，或者拍摄过彩色风景照。照片上的人物却又告诉了我们具体的时间，它是拍摄于一九八二年十月份的第一次杭州地区全体律师工作会议. 你看，照片上除了当时市司法局处室以上的领导外，大都是杭州市和各县、区先后归队当律师的老政法同志了。而在一九八一年八月，杭州市法律顾问处从市中级人民法院划归市司法局时，全杭州地区就只有法律顾问处的六个人。到了第二年县、区的律师人员陆续到位，相应的法律顾问处也就相继筹建或者成立了，这一次的会议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杭州市律师制度恢复的第一次全体律师的聚会，于是，这一张具有历史意义的照片也就应运而生了。
岁月的流逝，往往给人留下了记忆，即使是难忘的记忆，终究也会渐渐地消失。唯独难以抹去的是岁月留下的物质痕迹，而这些痕迹又能给我们、给后人去追寻失去的岁月，去缅怀长眠的先人，去回顾我们的故事……
照片上的领导，照片上的律师，都还是那么年富力强，生机勃勃。他们含而微露的笑容却展现了对当时的法制新生感到了欣慰和鼓舞，他们炯炯有神的目光正显示了对未来的律师事业充满了憧憬和信心。尽管他们有的从其他岗位来到这个似乎陌生的战场，尽管他们有的还对过去的不幸遭遇还心有余悸，尽管他们有的还年轻并不了解律师的工作和事业，尽管他们有的还在为办公地点和自己的住所思虑，但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进入了这张照片的镜头里。
照片中间的一排当然是省厅和局里的领导，自右始为袁显明、朱树琪、朱赤、许新光、孟宪林、孙一民、许志桃、付章祥。后一排则是年纪大点的律师，他们是临安的陈仲平、余杭的周毅、萧山的陆启泉、曹星、富阳的许国强、xxx、桐庐的陈士贤、建德的毕志伟、蒋农。好了，该介绍我们小一辈了，前排分别是：魏建新、淳安的方格春、方爱华、傅其英、高会计、王晶、李家禄，这最后一个就不用说了，那就是本人了。
哦，对了，照片里还少了一位重要人物，他就是杭州律师开始恢复创办的三人之一――李春发律师。老李毕业于东湖大学法律系，现浙江大学的前身，原在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工作，筹建杭州市法律顾问处时，他和袁显明、姚庆成一起调派到顾问处工作，是一个沉默寡言、勤勤恳恳老黄牛式的好律师，退休不久病故了。当时，他可能是出差在外，未能参加此次会议，不能在照片里与我们合影以留置于今天，也是件遗憾之事吧。
照片里的律师就是当时杭州地区的全体律师成员了，这样的人数虽然远不及今日的三千多律师阵容，这样的人员虽然谈不上今日高层次人才济济的群体，这样的组织虽然不能相比于今日规模化现代化的团队，这样的条件更不能相论于今日高效益高水准的效益。但正是从这个地方，我们开始了杭州地区的律师业务；正是从这样群体，我们发展了杭州地区的律师队伍，正是这时的信念，飞展了杭州律师的理想翅膀。同时，在他们的周围还聚集着一批曾经战斗在司法战线的老前辈们组成的兼职律师队伍，还聚集着一群血气方刚热衷于律师事业的法律工作者，还聚集着千千万万关心和支持律师事业的人们，他们是明天的希望，是事业的未来。……
一九八二年，是律师制度恢复的第三年，律师工作的一切都是在原本残缺不完备的基础上起步，律师事业的发展就是在民主法制不完善的条件下开始。我们的业务是诉讼案件，我们的卷宗又多是刑事案件，我们的收入仅仅只有五位数，我们的案源主要是法院指定。我们没有小汽车，没有复印机，没有传真机，没有大哥大，也没有笔记本电脑，没有英迈尔快递，没有自己的办公楼……。我们懒于司法行政分配的办公房，我们靠简陋的办公设备，我们靠传统的交通工具，我们靠自己的脚行手写，我们靠朴实的情感心地，我们靠未来的事业信心，从这时从这里开始了杭州律师的使命和事业。
是的，我们那时是很艰苦，很简单，很清贫，很平常。法律顾问处好不容易靠司法局有了柳营路五号的办公地点，一层木板结构的房屋，几张最普通的办公桌椅和档案柜，加上三台电话机就是全部家当。一排五间简单的水泥搭建的平房用于值班接待客户，每间不足四平方，其中一间以解决李家禄律师的住所问题。如果砧办公的地方由于老房子的楼层高而凉快，那么接待室的一排房子就是一排火炉，没有空调，也没有取暖清凉的家电。看看照片里我们的穿戴和身材，对我们那时的生活和工作条件就略见一斑了。苗条的身段，清瘦的脸庞，还有清一色中山装的穿戴，无不也是反映了那时人的思想观念的真实写照了。
记得有一次，我坐着老式的圆形长途车，经过五、六个小时的颠簸，饱经了一路上车行扬起的灰尘，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桐庐。陈士贤律师早就接到袁显明主任的电话，借好了自行车在车站等我。顾不上抹去脸上的尘埃，来不及消去跋涉的劳累，在老陈的带引下骑车穿过了县城，越过了桐庐大桥，行使在山间的崎岖小路上。经过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终于在下午三点多到达了目的地，为一件房产继承纠纷进行了调查取证。工作完毕，猛然感到中午入口的一块面包早已不知在那个角落，饥肠辘辘几乎饿晕了，村里小店的几块不知何时的饼干以解燃眉之急，好在老陈的帮助完成任务之高兴心情，远远盖过了饥饿劳累之不安。
说到陈士贤律师，就是照片上第三排左边第三位，消瘦的身材，高挑的个子，深邃的眼神，深色的中山装，当时他已经是五十几岁的老同志了。老陈原是舟山中级人民法院的法官，五十年代未被打成右派（年纪小点的律师恐怕还不知此为何物？它是五十年代我党历史上反右运动的产物，相对左派而言），平反后回到了老家桐庐归队当了律师。在我的印象中，老陈始终保持了老一辈的优良传统和作风，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热情主动的为人民服务，无怨无悔的高风亮节等等都使我难以忘怀。尤其是他那虚心好学、谦虚谨慎的学习精神，时时浮现眼前。他，经常自费到法律顾问处来学习，到书店图书馆获取更新知识，我们在建德、富阳等离桐庐近一点的地方开庭，他肯定会赶过来参加旁听、学习，东问西学，主动请教……尽管他已经离我们而去，但他的精神、他的形象、他的声音，依然犹存，闪烁点点。
大概是当时法律书籍的匮乏，加之荒废专业已久，无论是年纪的大小，还是信息交通的不便，或许是律师的职业因素，看书学习好似是我们律师的天性。老照片里除了我、李家禄、魏建新，还有方格春年纪轻一点，其他的大都是在四十岁以上，他们经历过我国我党建国以来历史上的多次运动，饱经了历次运动的风霜磨难，深知今日民主法制的来之不易，更珍惜今日的分分秒秒。可能他们的院校生活不如于我们年青人，但他们刻苦学习的精神胜似我们，可能他们当时的接受能力欠缺于我们年青人，但他们孜孜不倦的态度超过了我们，真可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种精神，这种态度，这种状况，今天在他们身上还光彩熠熠。去年的一次继续教育培训时，我还看见已经是七十几岁的周毅律师，虽说步履艰难，却是精神抖擞来参加学习。
……今天，老主任登台荣获杭州市的功勋律师，实在是受之无愧。律师制度的恢复，他就被市中级法院任命为法律顾问处的第一任主任，从一个多年从事审判工作的资深法官，突然变成一个当时被认为“为犯罪分子说话”的律师，这就不容易了。他以自己具有的嘴勤、手勤、脚勤还有脑子也勤的优点，在律师队伍的扩大，律师业务的开拓，律师素质的提高都有绩可睹。有时他那谈吐而伴随着的浓浓川味，往往会使人忍俊不禁，而他从不在乎，更不计较，仍然是乐呵呵的。这种心态使得现在的他，与二十多年前的他，基本上没有什么两样。
还有小魏，原本苗条身材，今也亭亭依然，不过添了几丝银发，刻了几条鱼纹，这都是岁月的印记，这都是光阴的痕迹。无论是印记还是痕迹，它记载了小魏从一个中学中文教师，调任到市中级法院不做法官却当律师的历程。他是继老主任之后的第二任主任，以他忠厚、朴实、正直的人品，以他认真、负责、热情的工作作风，以他刻苦、专研、进取的学习态度，使社会了解了他、承认了他，他不仅仅是主任，更重要的他是一名资深的知名律师。
别看他默默地站在最后一排右数第四位，深色简朴的中山装右上口袋里，还十分老派地别着一支钢笔的老同志，他就是杭州乃至于全省影响于全国的大律师――曹星。原是杭州杂技团的乐队指挥，在民主法制最需要人才时，他毫不犹豫地归队投入到前途未仆的律师队伍。此时，年富力强正当年的曹星大律师，正端庄微笑地嶷视着远方，仿佛他的心中正在勾画杭州律师工作的崭新蓝图，仿佛他的脑海正在描绘杭州律师事业的美好前景，仿佛他的胸怀正在伸延杭州律师融入中国和世界的律师洪流。
其实，在这张老照片里，变化最大的还是我和家禄律师了，看到今天一百四十多斤的体重，很难以相信以前我们这般地清瘦苗条，衣服穿的几乎难以用 “得体”形容。我俩是照片里最年轻的一对，满怀踌躇，又都是这年刚“官升一级”当了爸爸，洋洋得意。我是和小魏是一样的经历做了律师，家禄则是随父亲工作调动从江西劳改局来杭当了一名律师。别看他戴副眼镜貌不惊人，他出生在一个老革命的家族，当时省司法厅的郑少仪厅长是他的姑姑。在家庭环境的熏陶下，家禄的业务水平和工作能力在律师工作中初露头角，几件难度大的案件承办，已经名声在外了。家禄律师很健谈，一支烟一杯茶，他可以和你从早聊到晚，你能够在听他直爽的交谈中得到一些启示。
我们顾问处还有唯一的一名女律师，她就是傅其英律师。傅其英律师与照片上的也没有什么变化，那是我大约在2002年初见到过的她，可惜她也离开了我们。这是一位归队的老同志，案件虽然办的不多，可工作确实是认真负责、仔细规范，一件就是一件，按照杭州话砧是“甩的过钱塘江的”。她更像一位大姐，经常关心我们年青人的业务学习，出差安全，冷暖饥饱，因而她是人去音容留，人走身影在……
……县区的律师筹立受到了条件的限制，不要说年轻的律师，能够找到一个归队的老同志做律师就很不容易了。除了淳安把不愿意当律师的方格春，硬从法院以组织名义调动当了淳安的第一名律师，后来又回到法院去了。其余的老律师基本上都是以政法干部归队的做法，先后筹建或者成立了法律顾问处。他们可以砧是我们杭州地区最早的律师，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勇敢地走向律师队伍的战士。因为当时的律师被认为是“反派人物”，当时的律师除了工资也很清贫，当时的律师还有历史遭遇的余悸，当时的律师还谈不上什么社会地位。但历史有时会作弄人，有时也会赐予人，尽管历史没有给这些老律师以物质财富，但历史却给了他们精神财富，人们不会忘记他们是三十年前杭州律师事业的开拓者。
……多少风雨，几回春秋，照片里的人啊！或已别去他乡，或已老态龙钟，或已近黄昏，但都已年过半百，两鬓斑白了。唯独不老的是照片里这颗四季常青、枝繁叶茂的老樟树了，它在身后这幢黄色的别墅未建造前，就已经岿然不动地屹立了数百年之久。它经历了多少春夏秋冬、严寒酷暑，它目睹了几代的改朝换代、人间沧桑，它见证了祖国富强、人民幸福，它也看到了我们民主法制在完善和发展，看到了杭州律师今天的成就。我也相信：这颗老樟树也一定坚持认为：我们律师事业将会有更灿烂辉煌的明天！
……看着老照片，想着逝去事，快乐总是多于烦恼，幸福也是胜于不幸。大树乘凉念种树人，井中饮水思挖井人，端详照片找发明人。这就是法国科学家 Joseph Nicéphore Niépce ，他在1826年拍摄出了世界上第一张名为《在 Le Gras 的窗外景色》的照片，使得我们现在能够拥有了三十年前的这张老照片，而有了这画儿，就认了那人儿，讲了那事儿，想了那明儿……。
浙江康城律师事务所 王志建
初稿于2009年9月28日
